岛上坚固的石屋里,那名男子正在修补着绿色拖网。来到木岛已经一个月了,他还是对自己的过去摸不到半点头绪。为了方便称呼,石秀还给他起了个名字,说你是从大海来的,就叫大海,跟他们的姓。这些天来,木岛上的村民像待自家人一样为他洗衣做饭,让他安心养伤。石龙的伤势也好了大半了,岛上渔民长年与海lang搏斗,比一般人要来得身强体壮,恢复速度也自然要比常人快。木岛上只有一艘渔船,就在今天清晨,村民在外捕捞回来,收获颇丰,大伙正在把船里的鱼虾捞出来转移到岛边上的仓储网里。因为文昌市离木岛太远,来回不便,木岛居民就在岸边拉了张大网,每次渔船作业归来,他们就将价钱贵的鱼虾放养在网里,积攒数量多了就开船到文昌市卖掉。卖不出价钱的则自己吃掉。这段时间他们的运气比较好,捕到了上百斤石斑鱼,看得石百堂乐呵呵的。但石龙夫妇却愁了,明天去市场上,能收得到钱吗?
石大海从屋里走了出来,看着网里这么多活蹦乱跳的大肥鱼也是欣喜不已,见一旁的石龙皱着眉头就笑道:“阿龙兄弟,咱们干什么非要卖那一家,市里面就没其他人收吗?”
“唉,其它公司都要看你有没有捕捞证,没有捕捞证那就是非法捕捞作业,被查到会罚款的。但曹大华的公司没这规矩。”石龙黯着脸说道,“我们石家祖上在木岛上捕了一百多年的鱼,从来就没什么捕捞证。”
石大海怕他去了又要挨打,心想多一个人去照应要好一点,就拍了拍石龙肩膀说道:“明天卖鱼,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,正好去市里见识见识。”
旁边的石秀一听,赶紧披散着头发凑过来嚷道,“我也要去,那个发夹都断了快两个月了,我要买个新的。”
“秀秀!”石清把手里的网兜一放,板着脸说道,“你跟着去了,山山谁来照应啊?”
看到石秀无奈地撅着嘴不说话了,石大海呵呵一笑,说道:“没事,我去市里帮你挑两只好看的。”
暴风雨来得猛,去得也急,木岛又恢复了恬静温馨。木岛上渔民的晚饭吃得很早,晚霞尚在海平面上,众村民就上床歇息了。以前吃过晚饭,大伙还关起门来凑在一起玩一会儿扑克牌,但现在岛上的蜡烛已经用得差不多了,也没多余的钱来买,所以还是趁早睡觉吧。
沙滩上,石秀坐在光着膀子的石大海身边,痴痴地看着渐渐消失的晚霞,不说一句话。
石大海转过头看了看石秀,只见一头黝黑的长发在海风的吹拂下散乱飘荡,便轻声说道,“秀秀,我会记得把发夹带回来的。”
石秀微微侧脸轻张了下嘴唇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又随即低下头,半晌才摞了摞头发,低声问道:“大海哥,明天你去了市里,真的还会回来吗?”
“为什么不回来?我还能去哪儿呢?”
“村里很多人出去后,就再也没回来过,怕这里苦,想过城里的生活。”
“放心吧,秀秀,我一定会回来的,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呐。”石大海沉稳的大手抚在石秀柔弱的肩上肯定地说道。第二天一大早,木岛上的村民们都自发前来把蓄养在网里的鱼小心地移到渔船上,这是他们一个月以来在大海里辛勤捕捞的所有成果。看着这些衣衬褴褛的村民在甲板上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卖力搬运,石大海心里一阵担心——如果还是拿不到钱,那他们这个月又是白操劳了。
渔船出发了,站在甲板上,望着站在沙滩上满怀希望来送别的村民,石大海没来由地鼻子一酸,眼眶里似乎有热热的液体正要涌出。正伸出手轻轻地擦拭眼睛,忽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,石大海猛然抬起头向远去的木岛望去,只见海lang拥着孤岛,岛上建着房屋,岛边铺着沙滩,所有的一切都觉得很熟悉,再仔细想,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。难道,他以前也是在差不多的岛上呆过?看着已经变成一个黑点的木岛,石大海沉默地坐在甲板上,呆呆地想着……
渔船的柴油机亢奋而有力地嘶吼着,不知疲倦地推着陈旧的船体和上千斤鱼虾向遥远的文昌市驶去。下午时分,渔船正经过一座不知名的干出礁时,一艘飘着越南国旗的快艇斜刺过来,两名被太阳晒得皮肤黝黑的越南兵端着长枪,用蹩脚的中国话朝渔船喝问着。石龙夫妇忙点头哈腰着递上一条白云烟,嘴里不停“长官好、长官好”地打着招呼。越南兵不客气地接过香烟,眼光扫向石大海,疑问道:“恩?没见过!”
石龙忙陪着笑说道:“自家人,第一次出来。”说完便转过头想让石大海朝越南兵友好地打个招呼,却惊异地发现他眼里精光四射,正直勾勾地盯着越南兵手里的步枪!越南兵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,“哗啦”一声,把枪栓一拉,嘴里叫嚷着就把枪口对准了石大海。
“哎呀,长官,长官!”石龙慌忙用力推了推石大海,朝越南兵鞠着躬道歉,“没见过枪,好奇,好奇。”
石大海也回过神来,脸上努力挤了点笑容出来,跟着哈了哈腰。
越南兵嘴里骂骂咧咧地收起了枪,头一歪,就开着快艇走了。
见越南兵走了,郭小珍就告诉他,这片海域附近有好几个岛屿,都被他们越南人占领了,每次卖鱼途经这里,都会被他们拦截着索取财物,跟海盗差不多。
“大海,刚才你可吓着我了。”石龙一脸不满地过来责怪道,“要是惹了他们,咱们命都能扔这里。”
石大海赶紧局促地说了声“惭愧”,但此刻他的内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lang:刚才看到越南兵手里的步枪,他脑子里轰的一下涌现出了好多熟悉的画面:自己和好多人持着枪巡逻、射击,蒙着眼睛拆卸组装各种枪支,甚至自己被枪击中时那一瞬间的麻痹感觉都回想了起来!
难道自己也是个军人吗?hj,真的就是海军的拼音缩写吗?难道是在执行任务时被枪击了?自己的战友在哪里?他们都牺牲了吗?为什么海军制服不是传统的蓝条纹了?
石大海带着一连串的问号,随渔船抵达了文昌。此时已是夜里,郭小珍在船上煮了锅清汤面条给大家当晚饭吃。吃面条时,石龙告诉他,现在的柴油越来越贵,渔船开一个来回要烧掉400多块钱的柴油,一船鱼卖掉,也就千把块钱,买完油、盐、米、糖和蜡烛等生活必需品,也所剩无几了。这次如果再拿不到钱,村里蜡烛都点不起了。
石大海放下筷子,难过得望着一脸愁容的石龙夫妇,半晌无语……
大清早,大华公司港口已泊满了大大小小的渔船,外围还有数十条渔船慢慢靠过来。横七竖八的跳板上,几十名光着膀子的渔农正整框整框地抬着鱼虾往岸上的磅秤上搬。石龙和石大海把鱼卸下来,按类别过了秤后,忐忑不安地拿着单子走到会计处说道:“木岛的,结帐。”
“没钱,等下个月!”女会计头也不抬冷冷地说道。
“啥?!又没钱?!三船了都!”石龙心里凉了半截,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大声叫道。
“嚷什么嚷?朝我嚷有什么用?我有钱不给你?”女会计一脸厌烦地朝石龙叫道。
这时,周围聚拢过来十几个渔民,也是面露忿色地喊着,“我也三船没给款子了!”“我都五船了,欠我两万多了!”“这日子怎么过啊?我倒贴油钱都一千多块了!”
石龙呆站在那里,脸色因愤怒而憋得通红,半晌后,只听他大喊一声:“找曹大华去,有种他们打死我!”说完用力甩开郭小珍的手,大步向旁边公司办公楼冲去。众人一见,也是一声喊,跟着冲去。
待冲到门卫处,众渔民却发现已有7、8名手握黑警棍的保安守在那里,正歪着头对着他们冷笑。看来这几天渔民闹事不是一次两次了,曹大华已早有防备了。
“我们要见曹大华!把我们的钱还来!”石龙对着保安叫道。
“切!”上次那名胖高个儿一脸不屑地对他说道,“石龙,你他妈的是天生贱骨头啊?上次没揍爽,今天又发痒啦?”说罢和其他保安一阵哄笑。
石龙恨得牙根发抖,紧握的拳头青筋毕露,只听他惨声吼道:“好!是我骨头发痒了!今天你们有本事就打死我!”说完不顾郭小珍的拉拽就红着眼睛往门里冲